背景

 

近期英国公投脱欧的决定引发了对英国整体投资环境的热议，特别是谈及未来会出现一个硬性还是温和的脱欧。尽管英国在欧盟版图中的未来存有不确定性，英国政府表示，中国在英国的投资并没有大幅度缩减。而中国大使也表明中国希望在英国脱欧后更多地开展对英商务，种种迹象支撑了一个观点：英国脱欧将带来其经济独立性的日益增长，中英两国也能够自由地谈判对两国更为有利的贸易协定。这个趋势在2015年3月已经初见端倪，当时英国不顾传统盟友美国的拦阻，成为了第一个加入亚投行的西方国家。

 

英国是中国对欧投资的首选地。自2005年以来，中国对英投资额累计已高达290亿英镑，主要集中在房地产领域。从2010年至今，中国在商业和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已增长了500%。而根据Financial Times的报导预测，到2025年，中国的对英投资将达到1050亿英镑。

 

中国过去30年快速的经济增长源自于制造业和出口。现今的中国正在积极探索产业创新的路径，以满足产品和服务持续提升质量和革新能力的需求。相较而言，英国在历史上就富于创新，是有着优质研发基础的服务型经济体，以高度法治和完善的金融和法律服务著称。英国在全球的Ease of Doing Business Index中排名第6，在欧盟则排名第一。中英两国的经济在实践中具有互补性。

 

注意事项

 

英国获得的中国投资有直接投资、兼并与收购、研发合作和设立合资企业等多种模式。投资是挑战颇高的经济活动，若是资本流向投资人无法熟练掌握其法律法规的外国则更是如此。下文将谈谈可能影响中国投资人及其投资成败的几个重要问题。

 

理解英国法

 

对中国投资人而言，如果交易文件的“管辖法律”条款混用“the UK law”, “English law”和 “the law of England”这几个概念可能会比较令人困惑。英国由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四个地区组成。英国是普通法系国家，这意味着在议会立法之外，英国还适用案例法和一般法律原则，并且植入了欧盟法和在欧洲人权公约之下的人权法。

 

苏格兰和北爱尔兰有发达的议会，某些地方享有立法权，因此，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的法律不同于英格兰和威尔士。英格兰和威尔士则适用相同的法律，一般都称为English law。English law与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的法律有许多重叠，但仍然有着一些差异。在首要的英国法律体系里分有三种不同的法律制度，English law在其中最为重要。来自于中国的投资需要同时适用中英两国的法律。而就需要遵守的英国法而言，尽管英国内部诸法律体系之间有内容重合点，交易应适用的法律因投资落地的选区不同而会有分别。

 

投资效用审查

 

保护国家安全和维持开放的投资体制在英国均是必需的，所以外资进入英国也需要通过英国政府的审查。英国国务卿有权基于包括国家安全在内的公共利益的考虑对任何的兼并项目实施干预。当然，审查的强度取决于投资流入的领域或行业。一般而言，在非管控行业发生的私营企业之间的交易不纳入政府审查，除非是涉及到竞争性审查。而在诸如交通、基础设施和军火生产等受规制的行业，审查就是严格的。为了获得审批，投资人需要向英国有关机关提供多方面信息的详尽程度可能是超乎想象的。

 

我们来看看Hinkley Point C核电站的投资案，这个核电站的供电量预期在21世纪20年代初将占英国总电量的13%。英国政府变得越来越担忧关键基础设施的外国所有权以及外国控制权对国家安全的影响。中国广核电力股份有限公司拥有着Hinkley Point C核电站33%的股权。这个项目早在2008年1月就获得了Gordon Brown首相的批准。然而，项目经历了一波三折，甚至引发了来自欧盟的调查，追根溯源是因中国的介入引发了对潜在安全风险的恐慌。直至2016年9月，英国政府才对项目的效用性审查做出决定；英国政府怀揣着对国家安全的忧虑严格审查了该项目涉及的当事方，项目最终获准通过，而拥有着项目公司其余2/3股权的法国公司EDF被迫承诺：英国有权阻止EDF出售其股权。英国政府最近还宣布，有计划颁布新的外资准入规则，以体现国家安全利益对外资获得持续审批和控制关键性基础设施的要求。

 

尽职调查

 

尽职调查对大多数的中国投资者而言是需要优先考虑的问题。中国投资人在英国开展尽调尤为需要小心。仅有中方在经营期内守法是远远不够的。中方应当要确保其在英国和其他地方的项目合作方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经合组织）准则是中国投资人不应忽略的重要立法之一。任何一个项目方的违反都可能导致中国投资人在严重的经济损失之外，还要承受负面的曝光和对声誉的致命打击。

 

2007年，紫金矿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将近1亿英镑购得了一家叫Monterrico Metals的英国公司，并接管了他们在秘鲁的Rio Blanco采矿项目。在并购投标时，紫金矿业并没有遇到像样的竞争者，紫金矿业迅速获得了Rio Blanco的采矿权。问题是紫金矿业没有作详尽的尽调 ，没有在购买之前发现目标公司名下的采矿项目其实存在着诸多问题 。秘鲁当地局势是严峻的，当地居民们认为采矿会带来严重的环境问题，例如景观受损、土壤污染、植被流失等等。当地人举行了游行示威，罢工，甚至向采矿项目公司的办公楼纵火。紫金矿业不得不为应对因采矿项目骚乱而受到人身伤害的原告在英国提起的民事诉讼支付巨额的律师费。此投资项目的教训很好地说明了详细的尽调在涉英投资项目中是何等的重要。

 

劳工问题

 

英国的劳动法向劳动者提供了强有力的保护。雇主在雇佣期内不得因种族、宗教信仰、性别、性向、伤残和年龄的因素歧视劳动者。欧盟反歧视指引也植入了英国，雇主非法歧视性用工的将面临严苛的经济处罚。劳动者在法律上拥有的权利还包括工作时间限制、带薪假期、冗余裁员的最短通知期限、国家最低工资保障等。外国劳工在英国就业同样享受英国法律赋予劳动者的各项法律权利。

 

英国基于冗余裁员的程序比其邻国更为灵活，了解这些程序以避免针对雇主提起的诉讼十分重要。如果冗余裁员的通知在发出之前没有和劳动者沟通，雇主就需要承担违约责任。任何企图在劳动合同中限制劳动者合法权利的约定几乎都是徒劳的。

 

税务问题

 

对英投资的门槛较低，英国某些主要的税率在G7和G20的国家中是最低的，包括公司税目前也只有20%，而且从2016年起的5年内可望持续降低至17%。英国没有对投资者分得的红利普遍性地征收预提税，也没有对非英国居民征收资本利得税。而且，因外商股权投资的融资性贷款产生的利息还可以在税前抵扣。此等税收政策，使得英国与欧盟其他国家相较成为更具吸引力的投资目标国。

 

中英两国在2013年12月13日签订了新的避免双重征税条约（新DTA）。新DTA为中国投资者设定了更低的红利和特许权使用费预提税，对符合某些条件的小股东还免征资本利得税。新DTA适用于：（i）从2014年1月1日起计算的在所有纳税年度产生于中国的所得税；以及（ii）从2014年4月6日起计算的在所有税务评估年度产生于英国的所得税和资本利得税，以及从2014年4月1日起计算的在所有财政年度产生于英国的公司税。

 

在英国通过仲裁解决争议

 

英国是一系列国际仲裁条约的缔约国，这意味着即使仲裁裁决在国外做出，在英国法院也能够得到执行。英国普通法原则上也支持英国执行在大多数国家做出的有效的仲裁裁决。当中国公司与英国公司签署合同时，建议要设置详尽的仲裁条款以降低未来合作失败可能出现复杂局面的风险。为平衡合约各方选择仲裁机构的利益，如果伦敦国际仲裁院不能成为合意的选择，各方可以考虑选择一个位于中立国家的权威仲裁机构。

 

结语

 

上文所述未穷尽应注意的所有问题，但求为中国投资人需要了解的主要法律问题提供一些思路。简而言之，中国投资人需要了解英国不同法域存在着的制度差异，投资需要经过的审批流程，适当尽调的必要性，当地劳动法、税法、未来可能出现争议时的仲裁解决方式。我们需要特别强调尽调的重要性，因为这是决定一项战略性投资是否可行的第一步，亦是对未来投资成败有着重大影响的因素之一。投资人未来对英投资的可行性论证还需要向律师寻求专业的法律意见。